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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孫後薨逝文帝哀 後宮爭鬥始開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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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虞三十八年秋,皇後孫氏歿,謚號“元”,入王陵。

禦書房涼臺,王姬懷少負手佇立於闌幹邊,遠眺山巒,微涼的風吹紅了他的眼睛。大宦人手捧一卷絲帛快速前行,衣衫磨蹭地板的聲音讓姬懷少擡手拭淚、恢覆巍峨的神態。

大宦人閻遠航道:“陛下,您要的東西來了。”

姬懷少伸出手,閻遠航將絲帛放在王手中,退到一邊躬身侍立。姬懷少展開絲帛,仔細瀏覽——這是一份後宮佳麗及其所生子女的詳細卷宗,包括身後的娘家勢力以及多方考慮的整合——姬懷少雖然子女頗多,但他之前一心只在孫後身上,然而孫後唯一的兒子猝死,之後孫後也抑郁而終,所以他不得不重新選擇兒子。

孫後住在昭德殿。

玉夫人住在金鳳宮——這是因為玉夫人來自天都,是天子母後家的人,為了不虧待她、也表示隆重,所以特地修的金鳳宮,排場一直比皇後還要大,玉夫人也是所有女人裏最美的女人,但是也是被防備得最重的女人;她有三個孩子:長子侖,二十三歲,也是王最年長的兒子,模樣性格都隨了玉夫人,很出挑、次子仝,十六歲,先天不足,一直臥病在床、小女麗淑,十三歲,和玉夫人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。

妲媚殿的主人是平夫人,出身於前任前將軍常旭堯嫡長女,長得很像孫後,唯一的兒子和當年孫後的兒子一樣,都是“少”字頭,名喚“雀”,二十二歲,喜歡舞刀弄槍。妲媚殿是虞國一代祖王姬鴻濤為最心愛的夫人所建,日後成了專寵的嬪妃所住的場所。

三位夫人中的另一位是宏夫人、居長信殿,父親是國尉紅偉祺,哥哥是護軍都尉紅榮軒,宏夫人未入宮時以美貌冠絕大虞,時人有語曰:“寧死青石前,不悔望紅女。”生育了三個孩子:長子倉,木訥溫和,二十一歲,次子僉,飛揚跋扈,十六歲,小女麗涓,十五歲,寡言貌美,身材婀娜。

王的九嬪並沒有填滿,九嬪之中最年長的是坤嬪、住在駐春閣,平民出身,本是宮女,再一個月就要被放出宮返鄉的,某天夜裏伺候王洗漱被寵幸,生下王最寵愛的長興長公主麗溫,本下嫁於前任中護軍李越澤,李越澤於三年前攻打孫國戰役中戰死,長公主遂回宮居住,現年二十四歲;還有一個碌碌無為的兒子姬會,已經十七歲了。

第二位嬪乃薔嬪,是攻打楚國的湖城降將王忠的妹妹王薔,住在永恩閣,一兒一女分別為:麗灃和令,是一對龍鳳胎,都是十八歲。

地位最低的就是領軍史連浩宇的女兒連玉婷,身份是世婦,有十九歲的兒子姬餘和十六歲的女兒麗洙,平時在宮中並不引人註目,但是姬餘卻是王暗衛建平衛的直接上級,幫助王處理一些人,而麗洙則是餘的好助手,兄妹倆配合得天衣無縫。他們住在靜和軒。

姬懷少將絲帛丟入炭盆之中,輕聲吩咐道:“讓餘兒來一趟。”

“諾。”閻遠航領命下去,一路來到靜和軒,彼時連世婦正坐在房內聽侍女唱歌,麗洙在一旁彈琴應和,姬餘坐在廊外喝茶,和郎中令韓湯對視。

閻遠航咳嗽了一聲,宮中早有傳聞說姬餘和韓湯是分桃之禮、龍陽之好,二人雖未被抓到實錘,但暧昧的確是有的。閻遠航這一吭聲,大家都來打招呼,唱歌的侍女、司衣韓綺也出了來,好像閻遠航是主人似的。

閻遠航說明來意,姬餘便隨著閻遠航來到禦書房二層涼臺,姬懷少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,他望著姬餘,徑直問:“對於太子之位有何想法?”

姬餘倒也不含糊,答道:“雀哥哥甚為合適。”

姬懷少勾唇一笑。這也是他的心意,平夫人和孫後長得像,姬雀也和姬省長得像,性格也相近,若非玉夫人的兒子年紀大,他早就直接下令立了姬雀。

姬懷少乜斜著眼看他:“你知道該怎麽做吧?”

姬餘一躬:“兒臣知道。”

懷少揮手讓他下去。姬餘的嘴角勾著一抹笑,既然是父王讓他掃清障礙,那麽他就有正當理由不客氣了;至於最後是誰登上王位,那還說不定呢。

姬餘讓貼身宦人楊瑾瑜給金鳳宮遞了帖子,邀請姬侖於南華樓一敘。姬侖在窗前借光看著絲帛上寫著的言辭,眉頭微微皺著。因為弟弟身體不好,所以宮裏常年不開窗、不透光、不通風,藥味和臭味淤在屋裏,很陰暗。

姬仝咳嗽著,氣若游絲:“王兄,是誰?”

姬侖挪了過去,給弟弟掖好被子:“餘弟,約我出宮一聚。”

姬仝笑了起來:“你們有什麽可聚?不過是為了王位罷了。你說父王選中的會是誰?”

姬侖的臉色有些差,但是面對弟弟,還是露出溫和的笑容:“還能有誰?雀兒唄,除了前太子省,他最得寵,兩個人也像雙胞胎兄弟一樣,跟父王形影不離的。”

宮裏的孩子多,大家都羨慕雀和省,因為他們可以得到完整的父愛。而對於還沒有出生就被劃為禁忌的孩子們來說,父愛根本是奢望,連存活下來都是僥幸。比如姬仝,便是宮鬥的犧牲品,饒是玉夫人來自天都夔家,也難逃被下毒的厄運,一向身強體壯的玉夫人竟然生下了整個皇宮最孱弱的王子,誰會信呢?

“不一定,”一直在暗處搗藥的麗淑發言,玉夫人在她身邊嗅著爐鼎裏的香味,火星子一閃一閃,“你們以為餘哥哥是什麽好角色嗎?他的狼子野心,我不信父王看不出來。”

姬侖道:“所以他混到了父王身邊,可是接手了建平衛,身份還是那麽低,意味著父王從一開始就是要讓他給雀兒鋪路。所以,他還有勝算嗎?”

“父王是這麽想的,餘哥哥會甘心嗎?”麗淑看向姬侖,“一個人如果能在年紀輕輕掌管建平衛,那他有沒有可能創建自己的建平衛?”

姬侖開始有些領悟:“你是說……”

“南華,”麗淑一針見血,“哥哥你要謹慎行事,切莫與餘哥哥起沖突,他日後若是登上王位,說不定還能假仁假義放一條生路;倘若他真的是暗王,那麽……”

姬侖一個激靈,如果姬餘沒有當上王而是在地下活動,那麽他下手就會更加肆無忌憚。這些年在宮中沒少聽說姬餘的手段,對於這樣一個陰狠的男人,還是敬而遠之為妙。

“我明白了,”姬侖點頭,“每次都要靠妹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。”

麗淑一笑:“你我本兄妹,互相扶持是應該的。”這個皇宮這麽大,這麽冷,這麽陰暗,一個不小心便是萬丈深淵,親兄妹之間還有拔刀相向的,他們兄妹之間情深義重,很是難得。

姬侖走了,麗淑看著窗外透進來的一束光,喃喃:“要變天了。”

姬侖乘車出宮,來到南華軒,姬餘已經在那裏等著,坐在二樓最好的包間,看著臺上的歌舞,十分悠哉,見姬侖來了,起身相見,寒暄一番過後,入座、酒過三巡,姬餘沖著臺下叫了一聲好,讓一幹優伶上來領賞。姬侖看著站在最前頭的那兩個,笑道:“是我看花了眼麽?怎麽覺得這個優人和這個伶人好生相像。”

姬餘笑道:“本就是姐弟,自然相像,女孩十四,男孩十一,都是時家的人。”

姬侖心中咯噔一下,掏了賞錢讓他們退下,湊到姬餘耳邊問:“可是三年前那個……”

姬餘點點頭:“正是心字香的妹妹和弟弟。”

姬侖諱莫如深,三年前那樁案子讓姬雀在宮中禁足到現在都沒有踏出王宮,可見其影響力之大,時家也因此從演繹大家逐漸式微,更是王室打壓的後果,姬餘身為父王的左右手,居然公然違逆父王的命令贍養時家的孩子,他真的不怕死?

姬餘看著姬侖,笑道:“餘今日請哥哥出來,哥哥大概已經猜到是為什麽了吧?”

姬侖飲盡一杯酒:“我自然知道,請轉告父王,兒臣自當了卻父王心願。”其實來之前他還抱了一絲幻想,幻想是父王讓姬餘私下來找他交接王位的一些事宜,是他太單純、對父王寄予了太大的希望,父王從小都沒有抱過他,就連地位最低的姬餘,他都委以重任,他還有什麽值得期待的?姬侖心中苦悶,不禁又多喝了幾口酒。

姬餘看著精致的青銅酒杯:“其實王兄也不必苦悶,虞國容不下你,天都可是你的好去處。你若是在天都混得好了,既不用看人臉色行事,有母家扶持,更是如魚得水。屆時你在天子面前有了權威,虞國都得讓你三分,這勞什子王位於你而言,根本沒什麽作用。”

姬侖有些動心,但旋即又頹敗下來:“父王如何肯讓我們回去?”他們一回去,等於暴露了他們在虞國不受寵,天子的母家在虞國得不到尊重,虞國的後果可想而知,所以王一定不會讓他們走,說不定還會讓他們憑空消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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